摘要:人民公园像一口永远沸腾着的火锅,歌唱、舞蹈、棋局……都可以在里面变得活色生香。隶属不同的合唱团,标配管乐和大红衣服,歌者捧着塑料的花束,是自己对自己隆重的嘉奖。歌声产生七八十分贝的音量,要想听清隔壁相亲角的比较、挑剔和酸言酸语,太难。歌声是...
人民公园像一口永远沸腾着的火锅,歌唱、舞蹈、棋局……都可以在里面变得活色生香。隶属不同的合唱团,标配管乐和大红衣服,歌者捧着塑料的花束,是自己对自己隆重的嘉奖。
歌声产生七八十分贝的音量,要想听清隔壁相亲角的比较、挑剔和酸言酸语,太难。歌声是对相亲攀谈声的掩护,竖起耳朵的我,还是偷听得七七七八八。
斟酌此刻到底要说多少家里的具体情况才合适;渴求这次能为自家小儿觅得合适对象的疲惫;依然难以掩饰自己害怕被骗的顾虑……
家长和家长之间诚心发问互加微信;家长和红娘之间都有各自的盘算;只是顺便进来参观、手挽手的游客情侣,顺便笑着接了张婚姻介绍所的广告单。
1.“你看这个合适不,住在北门,每个月有800多的退休金。”
福音婚恋的刘老师蹲坐在小马扎上,守着自己客人征婚启事的同时,她一边翻看手中的小本本,一边和边上的穿休闲夹克的中年男子搭话。
男子手抄在裤兜,松弛地站着,不乐意,“这个也太低了嘛,换一个换一个。”
刘老师继续翻看着小本本,“别人每个月还有医保社保,没算在一起的。那这个要得不?60年出生的。”
男子没有说话,默许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。刘老师拨通了对方的电话,“喂,你好,请问你现在找到对象没有喃,我是刘老师……”
2.“不是说,有些人,左手摸到右手,都还在找,你说不清楚。但我们这儿都是真的,核实过的。”
另一位红娘的大姐,语重心长地想要拉拢一位找对象的人,“挂一天只要两块钱。”
3.“我这儿有个合适你们儿的。”
“不是没得电话得嘛。”
“我给你说,我有他们的微信,我截图发给你,这样你就可以加起了三,懂不懂得起。”
替儿相亲的老母亲似懂非懂,红娘很着急,拿过她的手机,下滑屏幕,“你要打开你的流量嘛。”
4.几个家长模样的人凑在一起看启事,媒婆凑了上去,寻找自己生意可能的机会。
“你们儿做啥工作的喃?”当妈的家长顿了一会儿,小声开腔了,“正式工作。”“正式工作,到底是啥子工作嘛?”
见当妈的依旧扭捏,媒婆着急,“现在还藏到掖到,耍朋友迟早都是要了解清楚的。你儿是在保密局上班,住在168信箱嗦。”
“做工程的。”“做工程?到底是啥子工程嘛,搞工程设计的?那么是在西南设计院,还是成都设计院嘛。”帮儿找伴的家长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另一个稍微清楚情况的媒婆终于有机会补充。“他们儿89年的,现在有个女子90年的,他们觉得不合适”。“那合适得很嘛,只相差一岁。”
两个媒婆开始一唱一和。“说不清楚,有些人就是忌讳生辰八字。你比如说要是找个亥时生的人,那才是害死人,不是害外面,就是害屋头人。”
“人家有些就不信这些。”“也是,说不清楚这些。”刚刚围起来的堆堆,开始慢慢散去。
5.一位直奔主题、准备长期挂征婚启事的太婆,她介绍了自家孙女的情况,和红娘寒暄完,到了加微信的关键步骤。太婆要强,“你扫我,我通过你。”
拿出手机加上微信后,红娘提醒,“现在你可以选了,你看,我朋友圈里面都是征婚对象的信息。”
声音不小,望着路过人的打望,这位头发烫染过的太婆淡定地解释起来,“我这个岁数,不可能是来给自己相亲。我是来给我孙女儿相亲的,前几年也是在人民公园,我帮我儿相到亲了。”
“那你还认得到我不喃?”那位红娘几年前就在人民公园帮人挂征婚启事。“咋认不到喃,不然我刚才给你打招呼干啥子。”
6.“快看这张,还是博士。”同伴伸出左脚踢了下面前的征婚启事,算是指引。
一个初入社会、学生模样的小姐姐露出一丝“想介绍给我?咋可能”的笑容,“他78年出生,我妈是70年的。”
7.“都要四点了,收拾了,你看这个像不像羊肉串。”一个墩独的大叔,他拿走自己看守的、那根挂着三张征婚启事的竹竿。
晃动竹竿的同时,大叔顺势又多说了一遍“羊肉串”。他对自己的比喻很是满意。
另一个女人寒暄着,“我也要走了,去买韩包子。我早上去的时候,看到没啥人买,不晓得这阵去排不排队。”
8.儿子不在现场,一位父亲翻出照片,围观者赞美,“皮肤白,长得帅。”父亲补充,“我儿92年出生的,是研究生。”
这个时候,照片已经滑到了另一张,是他儿子的学生证封面。“211毕业的。”
旁边另一家的母亲接话了,“我那个女也是211的。”还不忘再确认一遍,“西南大学,是211嘛。我女儿在互联网公司上班,96年出生,一直说不耍不耍,咋个办嘛。”
9.“说的是公益,免费,其实把你喊到茶铺去,还是要给钱的。以为我不晓得,我之前就参加过。”
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自称是公益的相亲组织面前,还热火朝天地聊着,那位路过的、约摸30岁的相亲男子说出了自己的不满。
“茶水费、座位费该不该你自己给?该不该?”这个相亲组织的孃孃显然不能忍受男子的指责。男子不服,“进群要给费用,还敢说是免费的。”
孃孃继续向男子解释,但更多是向那几个准备加入组织的父母解释。“我们进群有个5块钱的管理费,帮你们写启事,组织大家聚会,登记电话。”
“5块钱,5块钱,你给不给?”这句是说给男子听的。语气一变,孃孃紧接着的一句,明显是说给边上想要入群替子女征婚的人,“大人一个群,娃娃一个群,只要5块钱。”
她声音轻快,还有一些顿挫,更是显得这5块钱根本不值一提。
“他给钱,我们都不会让他进群,我们坚决不让子女加在一个群,都是父母在群里。尤其是男娃娃,万一本来就耍起在,又来找,哪个晓得是不是骗人的。”
这几个替子女征婚的家长并没受到那位男子的干扰,1人5块钱确实不值一提。在没有该男子插话之前,他们已经对那位孃孃的话动心。
“我们这个相亲公益组织已经成立了七八年,最开始是几个帮娃娃相亲的家长组织的,现在人都换了三批。我们屋头还没找到,找到就换人来接班。”
相亲,顺便做公益献爱心,还是好耍。几个家长听得很心动,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加入,“诶,那我们以后也来接班,等娃娃找到了再退出。”
10.“妈,我等哈儿就回来吃饭,这哈儿和朋友在人民公园选男朋友。”自己都不信自己的玩笑,盯着征婚启事挂完电话,两个女生都笑了。
11.“你看,现在男的找女的都要找贤惠的。”挪动四五步,看了一排启示,两个穿貂的老年姐妹花已经总结出了这个规律。
12.一个女生发出酸柠檬般的不服。“97年的女子,都有房有车了。”顿时,周围的人都定住,想要一看究竟是哪张启示,要找一个什么条件的伴侣。
13.“现在的年轻人,不愿意耍朋友。说到底,都是独生子女,妈老汉儿把他们照顾得太好了,不愿意离开屋头。哪像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,逼迫到起,啥子都要自己做。”
“是,肚子搞大了,逼到起结婚,和屋头分开住才发现要自己煮饭要这样那样,咋个那么麻烦喃,不愿意结婚。”
两个看起来没有征婚生意的大叔,抄起手站在边上冲起以上壳子。
14.在树林小路的岔口,一个有点年纪的阿姨大声念了一遍,“只要介绍成功,酬谢两万”,并向周围的人给予了一个笑容。
那笑容的意思是:我自己得不到,对未来可能挣到这笔钱的人表示羡慕。她说话的喜悦,就像告示上此句话加粗、标红一样,引人瞩目。
15.“我都又帮你挂了好几天了,就10块钱你都还没给我。”“我确实是搞忘,一天太忙根本没时间看手机。”“10块钱都舍不得给,你一天卖炒菜有人给你讲价不嘛?”
……
红衣大姐摸出零钱,补交给红娘。两人肩靠肩继续亲密地交谈,“有合适的你要帮我看到起哦。”
这时,一对母女走过。
红娘张嘴便问,“找对象哇,要好大的嘛。这是你女哇,看起来和你脸貌儿很像,长得像李宇春一样。她(红衣大姐)儿在找女朋友……”
受不了如此赞美,短发女生挽着母亲的手,娇羞地加快脚步离开。红衣大姐默默地拍了几张看起来条件相当的征婚启事。
16.“不要拍哈。这个是给别人相亲的,不是给你们拍作品的。”一个短发的红娘,略带凶狠地向端起相机的小伙子发出警告。
17.“气都不好气得,本身就圈子窄,上班又搞不赢,上次给她介绍一个,我们都觉得各方面都很好,她非要说别人的头发有点少。”
一位父亲和旁人说起女儿相亲那些事,略显无奈。
18.又是扎在一堆互看照片的家长。“儿子长得还可以,就是这个妈看起不咋行。”
路过的小伙子,将头伸过去凑热闹,旁边的人打望了他一眼,“还是没得你帅。”陌生小伙子满意地牵着伴侣的手走了。
19.“我们住东站那边。”
“我们住在红牌楼那边。”
“你这个当妈的看起来面善。”
“你看起来也很和善。”
两个刚刚还是陌生人的母亲加上了微信。
媒婆欣喜中不忘提醒其中一位,“你通过她没有?”直到在微信备注的时候,其中一位母亲才透露自己姓曹。
20.一位母亲向对方母亲一五一十介绍自家儿子的工作情况,“不固定,一个月挣得到八千到一万,养家没得问题,每年还有两三万的年终奖。”
对方母亲还没接话,一位六七十岁的太婆已经开始教导这位母亲说话的艺术,“养家?现在都是说提高生活质量。”
“提高生活质量”这几个,她放慢速度,说得特别清晰,像领导讲话,口音不是成都的。
21.“(征婚启事上)还有照片,长得还可以嘛。要是把你的挂在这里,一天到晚不晓得有好多人给你打电话,叮铃叮铃……叮铃叮铃……叮铃叮铃……”
一个男青年边笑边挽着女朋友继续往前走。
只偷听别人的,好像还不够。我来贡献一下当天我的经历。
我,一个戴着大口罩,眼睛盯着征婚启事细品,其实是混迹在人群偷听的单身青年,当天收到了两张红娘的广告单子,还被一位身穿黑色呢子大衣,头戴礼帽的大爷突然靠近发问,“小伙子,你哪年出生的喃?”
这真是一个不看脸的时代,值得表扬。待我扯慌说“90年的”,他没有继续问下一个问题。我不知道也猜不到他的角色。直到我走,他还在现场张望。
奇奇怪怪的遭遇,我还在相亲角发现这样一张相亲启事,它可能是我们集团(或对门子)某个我不认识的人的,一并贴出来。面无表情地祝有缘人终成眷属。